電影界有這樣一位備受爭議的導演：工作中的他是奧斯卡和世界三大電影節的常客，善於在創作中挖掘人性之惡、批判人性之罪，被譽為電影史上的「罪惡大師」。而生活中的他卻曾因性侵女童被捕入獄，如今87歲晚節不保，再次被爆料、陷入性侵女演員的醜聞之中。沒錯，就是羅曼·波蘭斯基。
羅曼·波蘭斯基
當然了，是否應該將一名藝術家的個人品行和藝術造詣分開來看待，一直是大家爭論不休的問題。所以今天我們儘量不摻雜題外話，僅僅是推薦一部恐怖電影——
《羅斯瑪麗的嬰兒》
（台譯：失嬰記）
《羅斯瑪麗的嬰兒/失嬰記》電影海報
01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對年輕夫婦，羅斯瑪麗和凱。兩人懷著對於新生活的美好嚮往搬進了新家，並很快與鄰居羅曼夫婦成為了朋友。
某天在吃過羅曼夫人送來的甜品以後，羅斯瑪麗做了一個噩夢。夢中的她被一群老人在身上畫上奇怪的符號，然後被一個渾身長滿毛髮的怪物強姦。次日一早，看著自己身上的傷疤，羅斯瑪麗分不清昨晚發生的是真是假。然而不久後，她竟然真的懷孕了。
關於這部《羅斯瑪麗的嬰兒/失嬰記》，想必恐怖電影愛好者都不會陌生。本片全程沒有靈異鏡頭，沒有過多的黑暗場景，沒有一驚一乍的低級恐怖，也沒有令人不安的音效配樂，甚至所謂魔鬼的嬰兒從始至終也未露面。取而代之的是精緻的構圖、優美的場景、時尚的服飾和明艷的色彩。
然而就是這樣一部看起來完全不像恐怖片的恐怖片，卻使得當年名不見經傳的波蘭斯基一舉成名，成為了他打入好萊塢的敲門磚。時至今日國內豆瓣上依然保持著8.1分的高分，並被譽為有史以來沒有血腥暴力的最恐怖電影。
何德何能？
別急，且往下看。
02
戈達爾曾說過：想要拍出大屠殺的恐怖，不應表現那些德國軍官肆無忌憚的槍殺無辜，而要著眼於那些坐在集中營辦公室里的文職人員。他們正在為如何節約毒氣和燃料發愁，並急於計算出更經濟的毒殺和火化方法。從某種程度上來看，本片與之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作為一部邪教題材電影，它並沒有將重心放在邪教的可怖之上，而是通過羅斯瑪麗作為懷孕女人的處境突顯陰暗和絕望。換句話說，對於女性而言，它絕對是一場足夠恐怖的噩夢。
整個故事所有的恐怖點和懸疑點幾乎都圍繞著「懷孕」這件事展開。懷孕後的羅斯瑪麗經常忍受著腹中的劇痛，而且開始吃一些不熟的肉和帶血的內臟。她不知道自己懷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孩子，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因為這個未知的生命而喪命。最可怕的是，由於懷孕可能帶來的產前焦慮，即便她最終發現羅曼夫婦和他們介紹的醫生都是邪教分子也沒有人願意相信她、幫助她。這種絕望和無奈時刻籠罩著羅斯瑪麗，也讓銀幕外的觀眾從不安逐漸轉向絕望，最終完全喘不過氣來。
有意思的是，很多看過本片的小夥伴都發出了一個疑問：這一切會不會只是羅斯瑪麗的臆想？其實這樣的疑問實屬正常。一方面片中那些所謂的邪教分子除了過分熱情以外似乎再沒有太多怪異的舉動；另一方面，波蘭斯基「使壞」地給我們來了一招障眼法。
本片改編自1965年艾拉萊文的同名暢銷小說。無論台詞對話還是色彩安排，亦或是演員的妝容服飾都嚴格按照小說執行，還原度極高。唯一不同的，是敘事角度。
從故事結構和敘事方式來看，原著小說是標準的後現代社會背景下的哥德式文化文本，具備了陰森詭異的老宅、被迫害的年輕女性以及惡魔附身的特定元素。整個故事涇渭分明、黑白井然。丈夫凱為了自己的事業將妻子羅斯瑪麗出賣給邪教組織，讓她成為替撒旦生孩子的宿主。可以說羅斯瑪麗無可爭議地受到了邪教組織的迫害和利用。
而本片從始至終都從羅斯瑪麗的主觀視角出發，很容易讓人產生「主觀敘述不可靠」的懷疑。尤其是影片後期，羅斯瑪麗堅信邪教組織在丈夫的肩膀上做了標記，結果當丈夫脫下上衣後卻沒有任何東西。這種模稜兩可的處理反而使得原本略顯單調的故事變得更加耐人尋味，無情地將觀眾帶入一個被友好和睦蒙蔽、充滿巫術和魔鬼崇拜的黑暗世界。就像是一場不會醒來的噩夢，陰暗、恐怖又帶著幾分黑色幽默。
當然了，要說本片最為人稱道的還是它的結尾。得知自己被丈夫背叛、被邪教組織利用的羅斯瑪麗陷入崩潰。本想為自己報仇的她，卻在惡魔之子面前露出了一個母親的慈愛眼神。沒錯，她終究還是接受了誕下惡魔之子的事實，同時也意味著徹底與邪教組織同流合污。因為在邪教分子眼裡那是他們的神，可在她眼裡，那是她的孩子。
其實這個結局早已註定，或者說影片早就給出了暗示。生活遭到入侵時，羅斯瑪麗並沒能做出多少有效的反抗。她輕信、依賴自己的丈夫，受到羅曼夫婦的干涉也不敢與之對抗。而這種不抵抗，說明她已然陷入了對方的邏輯之中。正所謂軟弱從來都是邪惡的同謀，所以波蘭斯基讓羅斯瑪麗中途剪短了頭髮。因為在西方歷史文化中，將通敵女子的頭髮剪短几乎成為了約定俗成的慣例。羅斯瑪麗剪短頭髮，也就預示著她將會向邪惡妥協的宿命。
充滿戲劇性的是，本片在當年上映不久便引來了宗教人士的不滿。最根本的原因在於，電影從頭至尾充滿了對於宗教的諷刺，在善與惡之間劃上了等號。於是不久後，波蘭斯基懷孕8個月的妻子莎朗·塔特被當時美國的邪教組織「曼森家族」殺死在家中。《羅斯瑪麗的嬰兒/失嬰記》影片中的羅斯瑪麗成為了丈夫事業的犧牲品，而現實中的莎朗·塔特也重蹈了同樣的命運。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也許就是如此吧。
